又斗一阵,杨过胸口隐隐生疼,知道自己内力不及对方,如此蛮打,实是无法持久,多时不听到婴儿哭泣,只怕有失,百忙中低头向婴儿望了一眼,只见她一张小脸眉清目秀,模样甚是娇美,睁着两只黑漆漆的眼珠,瞧着自己。这时她生下不到一日,自是什么也不知道,但脸上安静平和,却不像是个初生婴儿。杨过素来与郭芙不睦,但对怀中这个幼女,心中忽起异样之感:“我此刻为她死拼,若是天幸救得她的性命,七日之后我便死了,日后她长到她姊姊那般年纪,不知可会记得我否?”激情冲动之下,也不知如何悲从中来,眼眶一红,险险掉下泪来。
李莫愁在旁瞧得不忍,眼见他势穷力竭,转瞬间便要丧于双轮之下,心念一动,要待上前相助,但随即想到:“这小子武功已胜于我,若不假手和尚除他,日后便不可制。”于是仍然袖手不动。
这三人中法王的武功最强,李莫愁最毒,但论到诡计多端,却推杨过。他一阵伤心过了,随即筹思脱身之策,心想:“三国之际,曹魏最强,欲抗阿瞒,须联孙权。”李莫愁既不肯相助自己,那只有自己去助李莫愁了,当下刷刷两剑,挡住了法王,疾退两步,突将婴儿递给李莫愁,说道:“给你!”
这一下大出李莫愁意料之外,一时不明杨过的用意,顺手将婴儿接过,杨过叫道:“李师伯,快抱了孩子逃走,让我挡住贼秃!”剑上递出拼命两招,叫法王欺不近身来。李莫愁心道:“原来他想我总还顾念师门之谊,不致伤了孩子,危急中递了给我,那真是再妙不过。”她哪想到这是杨过嫁祸的恶计,刚一提步要走,法王回过手臂,银轮砸出,竟是舍却杨过,击向李莫愁的后心。这一招来得好快,她身形甫动,银轮已是如影随形击至。李莫愁无奈,只得回过拂尘挡架。
杨过见计已售,不得不松了一口气,他顾念婴儿,却不肯如李莫愁般袖手旁观,以待二人斗个两败俱伤,才出来收渔人之利,呼吸稍一调匀,立即提剑攻向法王的左侧。
这时红日中天,密林中仍有片片阳光透射进来,杨过精神一振,一柄长剑更是使得得心应手,数招间只听得当的一响,铜轮被君子剑削去了一片。那法王当真了得,虽然暗暗心惊,手上招数却愈见凌厉。杨过斗地心生一计,叫道:“李师伯,你小心这铜轮,被我削破的口子上喂有剧毒,莫被他扫上了。”李莫愁道:“为什么?”杨过道:“我这剑上所喂的毒药甚是厉害!”
适才法王被杨过长剑刺伤,一直在担心剑上有毒,但久战之后,伤口上并无异感,也就放心,此时听他一提,不由得心中一震:“那公孙止为人险诈,只怕剑上果然有毒。”想到此处,登时气便馁了。李莫愁拂尘猛地挥出,叫道:“过儿,用毒剑刺他!”伸手一扬,似有暗器射出。法王舞轮护住胸前,李莫愁这一下却是虚张声势,她虽有极厉害的冰魄银针,但见法王如此武功,料想射他也是无功,只阻得他一阻,已脱出双轮威力的笼罩,急步飞奔。
金轮法王猛悍无比,虽然疑心身上有毒,但伤口既不麻痒,亦不肿胀,实不愿此番徒劳往返,落得个负伤而归,见李莫愁一逃,立即拔步急追。杨过心想如此打打追追,不知如何了局,让这初生婴儿在旷野中经受风寒,便算救回,只怕也难以养活,只有合二人之力先将法王击退,再筹良策,于是大声叫道:“李师伯,不用走啦,这贼秃身中剧毒,活不了多久了。”叫声甫毕,只见李莫愁向前一窜,钻进了山边的一个洞中。
法王呆得一呆,不敢便即闯入。杨过不知李莫愁抢那婴儿何用,生怕她忽下毒手,他早已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当即长剑护胸,冲了进去,只听叮叮叮三响,长剑已将三枚冰魄银针打落在地,叫道:“李师伯,是我!”洞中黑漆漆一团,但他双目能暗中见物,见李莫愁左手抱着孩子,右手又扣着几枚银针,他为表示并无敌意,转身向外,说道:“咱们连手先退贼秃。”于是仗剑守在洞口。
法王料想他们一时不敢冲出,于是盘膝坐在洞侧,解开衣衫,检视伤口,但见剑伤之处血色殷红,殊无丝毫中毒之象,伸手一按,伤口微微疼痛,再潜运内功一转,四肢百骸没半分窒滞,心中又喜又怒,喜的是杨过剑上无毒,怒的是竟尔受了这小子之骗,白白担心半日。他瞧那山洞,但见洞口长草掩映,入口处仅容一人,自己身躯肥大,若是贸然冲入,转折不便,只怕受了洞内两人的暗算。
一时正想不到善策,忽听得山坡后一人怪声叫道:“大和尚,你在这里干么?”法王听得语声,正是那天竺子矮子尼摩星。他眼睛仍是瞧定洞口。说道:“三只兔儿钻进了洞里,我要赶他们出来。”
尼摩星在襄阳城里混闹一场,无功而退,在回归军营途中,远远望见法王的银铜锡三轮在空中飞,知他正与人动手,是以瞧明了方向过来。他轻功本好,但受伤之后不敢使力,到来时杨李二人已躲入洞中。他见法王全神贯注瞧着山洞,心中一喜,问道:“郭靖逃到了洞里么?”法王哼一声道:“是一只雄兔,一双雌兔,还有一只小兔。”尼摩星更是喜欢,道:“啊,除了郭靖夫妇,还有杨过这小子。”法王由得他自说自话,不予理睬,四下一瞧,心中已有计较,伸手拾些枯枝枯草,堆在洞口,晃火折点燃枯草。是时西南风正劲,一阵阵浓烟往洞中涌入。
当他堆积枯草之时,杨过已知他的毒计,再听得尼摩星到来,又多了一个强敌,低声道:“我瞧瞧这山洞是否另有出口。”于是向内走去,走了七八丈,山洞已到尽头,他回过头,低声道:“李师伯,他们用烟熏,你说怎么办?”李莫愁心想硬冲是摆脱不了法王,躲在这里亦非了局,当真不济之时,只有丢下婴儿独自脱走,这和尚和自己无冤无仇,他只是志在婴儿,那时自是不会苦缠,因此她心中并不惊慌,脸上微微冷笑。
过不多时,山洞中浓烟越进越多,杨李二人闭住呼吸,一时尚可无碍,那婴儿却又哭又咳。李莫愁冷笑道:“你心疼么?”杨过怀抱着这女婴一番舍生忘死的恶斗,心中已不由得对她生了怜惜之情,听得哭得厉害,道:“让我抱抱!”伸出双手,走近两步。李莫愁拂尘刷的一下,向他的手臂上挥去,喝道:“别走近我!你不怕冰魄银针吗?”
杨过向后跃开,听了“冰魄银针”四字,脑海犹似闪电般一晃,想起幼时与她初次相遇,只是将银针在手中握了片刻,即已身中剧毒,亏得义父欧阳锋授以上乘内功,才将毒气逼出,当下心生一计,撕一片衣襟包住右手,走到洞口拾起李莫愁适才射他的三枚银针,针尾向下,手指微微用力,将银针插入土中,只余一寸针尖留在土外,再在针尖上盖了一些沙土,掩住针尖的光亮。此时洞口堆满了柴草,又是浓烟满洞,他弓身插针,法王与尼摩星全未瞧见。
杨过布置已毕,退身回来,低声道:“我已有退敌之计,你哄着孩子别哭。”于是大声叫道:“好了,李师伯,这山洞后面有出口,咱们快走!”声音中充满了欢喜之情。
李莫愁一怔,还道山洞后面真有出路。杨过将口俯到她的耳畔,低声道:“那是假的,我要叫这贼秃上当。”法王与尼摩星听见杨过这么一叫,一愕之下,但听得洞中寂然无声,婴儿的哭喊也渐渐隐去,他们哪知是杨过用袍袖盖在婴儿脸上,只道是真的从洞后逸出。尼摩星性子暴躁,不及细想,立即飞身便绕到山坡后面,想去阻截,法王却心思细密,凝神一听,那婴儿的哭喊只是低沉细微,却非渐渐远去,知道又是杨过使诈,只要骗得他到山坡之后,便抱了孩子从洞口冲出,不禁暗暗冷笑:“这个小小的调虎离山之计,也想在老衲面前行使。”于是躲在洞侧,提起银铜两轮,只待杨过出来。
杨过叫道:“李师伯,那贼秃走了,咱们并肩往外。”忽又低声道:“咱们同时惊呼,诱他进洞。”李莫愁还不知杨过使的是何诡计,但素知他极是狡猾,自己曾吃过他不少大亏,他既然排下妙策,谅必使得,好在婴儿抱在自己手中,只要先驱退法王,不怕他不拿“玉女心经”来换孩子,于是点了点头,两人齐声大叫:“啊哟!”杨过假装受伤甚重,大声呻吟,叫道:“你如何便对我下此毒手?”随即低声道:“你装作性命不保。”
李莫愁怒道:“好,我今日……死在你手里,却教你这小贼……也活不成。”说到后来,语声断续,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法王在洞口听了大喜,心想原来这二人为了争夺婴儿,还未出洞,却已自相残杀起来,看来已斗得两败俱伤。他生怕婴儿连带送命,那便不能挟制郭靖,当即拨开柴草,抢进洞去。只走得两步,突觉左脚底微微一痛。他武功了得,应变奇速,不待踏实,立即右足使劲,倒跃出洞,左足落地时小腿一麻,竟然险险摔倒。以他的深厚内功,即使腿上给人连砍数刀,纵跃时也不致站立不稳,心念一转之下,已知足底心被毒物刺中,正要拉下鞋袜察看,见尼摩星从山坡后转回,叫道:“那小子使诈,山后并无出口,郭靖他们还在洞内。”
法王住手不再脱鞋,脸上不动声色,说道:“你所料不错,但久无声息,想来他们都被烟火熏得昏过去了。”尼摩星大喜,心想这番生擒郭靖之功,终于落在自己手上,他也不想法王何以不抢此功劳,舞动铁蛇护住身前要害,从洞口直钻进去。杨过这三枚银针布在当路之处,不论来人的步子大小如何,非踏中一枚不可。尼摩星身矮步短,来很又快,右脚踏中了银针,一痛之下未及缩步,左脚又踏上了另一枚针尖。天竺国因天气炎热,国人向来赤足,尼摩星也不穿鞋,虽然脚底板练得厚如牛皮,但那冰魄银针何等锐利,早已刺入寸些。
尼摩星性子勇悍,小小受伤毫不在意,挥铁蛇在地下一扫,但觉前面地下再无倒刺,正要继续进内活捉郭靖,猛地里两腿麻软,站立不稳,一交摔倒。他这才知针刺上的剧毒厉害非凡,急忙连滚带爬,冲出洞来,但见法王除去鞋袜,捧着一只肿胀墨黑的左腿,正在运气阻毒气上升,尼摩星大怒,喝道:“好贼秃,你明明中毒受伤,何以不说一句,却让我也去上当?”法王微微一笑,说道:“我上一当,你也上一当,这才两不吃亏啊。”尼摩星怒气勃发,不可遏制,大声怒骂:“我也不要拿什么郭靖了,今日与你拼个你死我活。”
他双足已使不出半点力气,左手在地下一撑,和身向法王扑去,右手铁蛇往他头顶击落。法王举铜轮将铁蛇挡开,随即横过手臂,一个肘锤撞出。尼摩星身在半空,难以闪避,法王这一招又是来势迅捷,被他一锤打中肩头。
法王这一记肘锤劲力何等霸道,尼摩星虽然筋骨坚厚,却也给他打得剧痛攻心。尼摩星狂怒之下,再也不顾自己死活,扑上前去牢牢抱住他的身子,张口便咬。这一口正咬住他颈下的“气舍穴”上。若在平时,以法王如此深湛的武功,如何能让他欺近抱住?即令抱住了,又如何能给他一口咬中颈下的大穴?但此时法王知道这脚底所中的毒针实是非同小可,全身内力都在与毒气相抗,硬逼着不使毒气冲过大腿与小腿之间的“曲泉穴”,只要严守此关,最多是废去一只小腿,还不致送了性命,是以当尼摩星扑上来之时,法王已变成内功全失,只以外功与他相抗,尼摩星却是全力施为,一咬住对方穴道,牙齿再不放松。
法王伸出右足一钩,尼摩星双足早无力气,向前一冲,两人一齐跌翻在地。法王伸手想将他扯开,但大穴被制,手上力道已大为减弱,那里拉得动?只得回手扣住他后颈的“大椎穴”,这是手足三阳督脉之会,也是人身的要穴,以防他下毒手制自己死命。两人本来都是武林中的第一流高手,但中毒之后近身缠斗,却如第三四流手蛮打硬拼一般,已是全无身份,两人在地下翻翻滚滚,渐渐滚近山谷边的断崖之旁。法王瞧得明白,大声叫道:“快放手,你再进一步,两个儿都跌得粉身碎骨。”
但尼摩星此时早已失了理性,他不运气与毒气相抗,内力比法王深厚得多,用力前推,法王竟是抵挡不住。眼见距离崖边已不过数尺,下面便是深谷,法王情急智生,大叫道:“郭靖来了!”尼摩星一凛,问道:“在那里?”他这三个字一说,口一张,登时放开了法王的穴道。法王气贯左掌,呼的一声,向前击出。尼摩星知道上当,一低头避开了他这一掌,弯腰向前一撞。
法王这一掌本是要逼使尼摩星向后闪避,但他忘了尼摩星双足中毒,早已不听使唤,那里还能向后退跃?但见他不后反前,一惊之下,两人又已纠缠在一起,突觉身下一空,两人一齐往山谷中直掉下去。
且说李莫愁见杨过奇计成功,暗暗佩服这小子果然了得,但听二人在外殴斗,知道已无危险,拔步便要出洞,猛听得法王与尼摩星二人齐声惊呼,声音甚是怪异。这正是他二人掉下山崖之时所发,但那断崖与山洞相隔数十丈,又被一片山石挡住,从洞中瞧不见外面情景,不知二人如此大叫为了何事。李莫愁道:“喂,小子,他们干什么啊?”杨过却也料想不到二人竟会跌落山谷,呆了一呆,道:“那贼秃狡猾得紧,咱们假装相斗受伤,只怕他们依样葫芦,骗咱们出去。”
李莫愁一想不错,道:“嗯,他定是想骗我出去,夺我解药。”她缓缓走向洞口,想要探首出洞窥视,杨过道:“小心地下银针。”李莫愁一惊,急忙缩步。这时洞口烟火已熄,洞中又是黑漆一团,她不能如杨过一般暗中见物,不知那三枚银针插在何处,若是贸然举步,十九也要踏上。她虽自有解药,但针上剧毒厉害异常,非但治疗时不免要受一番痛苦,而且脚上一受到针刺,杨过若是乘机攻击,那时就缓不出手来疗毒,只怕这条性命要送在自己的毒器之下了,于是说道:“你快将针拔去,咱们呆在这儿干么?”
杨过道:“稍待片刻,让他二人毒发而死,慢慢出去不迟。”李莫愁哼了一声,她对杨过心中实在大是忌惮,与他相处在这暗洞之中,自己武功已未必能够胜他,说到智计,更是远远不及,当下低头沉思出洞之计。
这时洞外一片静寂,洞内二人也是各想各的心思,默不作声。突然之间,那婴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出世以来从未吃过一口奶,此时自是饿了。李莫愁冷笑道:“师妹呢?她连自己孩子饿死也不理么?”杨过道:“谁说是姑姑的孩子,这是郭靖郭大侠的女儿。”李莫愁道:“哼,你用郭大侠的名儿来吓我,我便怕了么?若是别人的孩子,料你也不会这般抢夺,这自是你们师徒俩的孽种。”杨过大怒,喝道:“不错,我是决意要娶姑姑的。但咱们尚未成亲,何来孩子。你口里放干净些。”李莫愁又是冷笑一声,撇嘴道:“你要我口里干净些,还不如自己与师父的行止干净些。”
杨过一生对小龙女敬若天人,那容她如此污蔑,心中更是恼怒,大声道:“我师父冰清玉洁,你这瞎婆子可莫胡言乱语。”李莫愁道:“好一个冰清玉洁,就可惜臂上的守宫砂褪了。”
刷的一声,杨过一剑向她当胸刺去,喝道:“你骂我不要紧,但你出言辱我师父,今日跟你拼了。”刷刷刷连环三剑。他剑法既妙,双眼又瞧得清楚,李莫愁全赖听风辨器之术招架,虽然不失厘毫,但数招之后,已是险象环生,总算杨过顾念着孩子,只怕剑底过于厉害,她便对孩子猛下毒手,因此并未施展杀着。
二人在洞中你来我往的交换十余招,那婴儿忽地一声哭叫,随即良久没了声息。杨过大吃一惊,颤声道:“你伤了孩子么?”李莫愁见他对孩子如此关怀,更认定这是他的亲生孩儿,举拂尘将他长剑一挡,说道:“现在还没死,但你再不听我吩咐,你道我没胆子捏死这小鬼么?”杨过打了个寒战,素知她杀人不眨眼,别说弄死一个初生婴儿,只有稍有怨毒,便能将人家杀得满门鸡犬不留,于是收回长剑,说道:“你是我师伯,只要你对我师父好,我自然听你吩咐。”李莫愁听她口气软了,心知只要婴儿在自己手中,他便无法相抗,于是道:“好,我不骂你师父,你就听我的话。现下你出去瞧瞧,那两人的毒发作得怎样了。”
杨过依言走出洞去,四下一瞧,不见法王与尼摩星的影踪,他怕法王诡计多端,躲在隐僻之处,于是用长剑在左近树丛长草等处试刺几下,见无人隐藏,回洞说道:“两人都不在啦,想是中毒之后,吓得远远逃走了。”李莫愁道:“哼,中了我银针之毒,便算逃走,那里能逃得远?你将洞口的针拔掉,放在我面前。”杨过听婴儿哭声不止,心想也该出去找些什么给孩子吃,于是仍用衣襟裹手,拔出银针,还给了她。
李莫愁将针放入针囊,拔步往外便走。杨过跟了出来,道:“你将孩子抱到那里去?”李莫愁道:“回我自己家去。”杨过急道:“你要这孩子干么?她又不是你生的。”李莫愁双颊一红,随即沉脸道:“你胡说什么?你送我古墓派的玉女心经来,我便将孩子还你,管教不损了她一根毫毛。”说罢展开轻功,疾向北行。杨过跟在她身后,叫道:“你先给她吃奶啊。”李莫愁回过身来,满脸通红,喝道:“你这小子怎地没上没下,说话讨我便宜。”杨过奇道:“咦,我怎地讨你便宜了?孩子没奶吃,岂不饿死了?”李莫愁道:“我是个守身如玉的处女,那里有奶给这小鬼吃?”杨过微微一笑,道:“李师伯,我是要你找些奶给孩子吃啊,又不是要你自己……”
李莫愁守身不嫁,一生在刀剑丛中出入,这养育婴儿之事,却是一窍不通,沉吟道:“却到那里找奶去?她吃饭成不成?”杨过道:“你瞧她有没有牙齿?”李莫愁往婴儿口中一张,摇头道:“半颗也没有。”
杨过道:“咱们到乡村中去找个正在给孩子喂奶的女人,让她给这婴儿吃个饱,岂不是好?”李莫愁喜道:“你果然是满腹智谋。”登上山丘四下一望,遥遥瞧见西边山坳中有炊烟升起。两人脚程好快,片刻之间已奔近一个小小村落,襄阳附近久经烽火,大路旁的村庄市镇,尽已被蒙古铁蹄毁成白地,只有在这种荒谷僻壤,尚有少些山民黎居。李莫愁逐户推门查看,找到第四间农舍,只见一个少妇抱着一个岁余的孩子,正在喂奶。李莫愁大喜,一把将她怀中的孩子掀起,往炕上一丢,将自己抱着的婴儿塞在她的手中,说道:“孩子饿了,你喂她吃个饱吧。”
那少妇的孩子在炕上一摔,跌得甚痛,手足乱舞,大声哭喊。那少妇爱惜儿子,忙伸手抱起。杨过见那少妇袒着胸膛,立即转身向外,却听得李莫愁喝道:“我叫你喂我的孩子吃奶,你没听见么?谁教你抱自己儿子了?”但听得拂尘挥动,跟着砰的一响。杨过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只见那农家孩子已被她摔在墙脚之下,满头鲜血,不知死活。那少妇急痛攻心,放下郭靖的女儿,扑上去抱住自己儿子,连哭带叫。李莫愁大怒,拂尘一起,往那少妇背上击落。
刷的一声,杨过伸剑架开,心想:“天下哪有如此横蛮女子?”口中却道:“李师伯,你若将她打死了,死人可没有奶。”李莫愁怒道:“我是为你的孩子好,反来多管闲事!”杨过心想:“这明明不是我的孩子,你却口口声声说是我的。但若真是我的,那又怎能说我多管闲事?”当下陪笑道:“这孩子饿得紧了,快让她吃奶是正经。”说着伸手到炕上去抱婴儿。李莫愁拂尘半空挡住,叫道:“你敢抢孩子么?”杨过退后一步,道:“好,我不抱便是。”
李莫愁将婴儿抱起,正要再送到那少妇怀中,一转身,那少妇已不知去向,原来她乘着两人争执,已抱了儿子悄悄从后门溜走。李莫愁怒气勃发,直冲出门,但见少妇抱着婴儿正自向狂奔。李莫愁“哼”的一声,纵身而起,拂尘搂头击下,风声过去,那农妇母子两人登时脑骨碎裂,尸横当地。她怒犹未息,晃亮火折,便在农家的茅草屋上纵火焚烧,连点了几度火头,这才快步出村。
杨过见她出手凶狠若斯,心中暗暗叹息,不即不离的跟在她身后。二人一声不作,在山野间走了数十里地,那婴儿哭得倦了,在李莫愁怀中沉沉睡去。正行之间,李莫愁突然“咦”的一声,停住脚步,只见两只花斑小豹正在阳光下互相厮打嬉戏。她踏上一步,正要将小豹踢开,突然旁边草丛中呜的一声大吼,眼前一花,一只金钱大豹扑了出来。她虽武功卓绝,却也吃了一惊,一挫步向左跃开。这只大豹形貌猛恶,一扑不中,立即转身,举掌来抓,行动之敏捷,直如武学高手一般。李莫愁举起拂尘,刷的一声,击在豹子双目之间。那豹痛得呜呜狂吼,更是凶性大发,露出白森森的一口利齿,蹲伏在地,两只明晃晃的眼睛瞧定了敌人,俟机进扑。
李莫愁左手一扬,两枚银针电射而出,分击花豹双目。杨过叫道:“且慢!”挥长剑将银针打下,就在此时,那豹子也已纵身而起,高跃丈余,从半空扑将下来。杨过身子同时窜起,叮叮两声,先舞长剑又砸飞了李莫愁的两枚银针,跟着右拳砰的一声,击在花豹颈后椎骨之上。那花豹一痛,大吼一声,落地后随即跳起,伸出前足向杨过扑来。杨过身子一侧,左掌击出,这一掌中含了五成内力,那花豹虽是猛兽,却也禁受不起,被他击得一个觔斗向后翻出。
李莫愁心中奇怪,自己两枚银针早已可制花豹死命,何以他既出手救豹,却又费这么大力气和豹子打斗?只见他左一掌,右一掌,打得豹子跌倒爬起,爬起跌倒,狼狈不堪,但每一掌却又避开豹子的要害之处。只听那猛兽吼叫之声越来越是低沉,然身子却未受重伤,十余掌吃过,花豹再也抵受不住,一纵便上了山坡,杨过早已防到它要转身逃走,预拟扯住它的尾巴,拉它转来,岂知它威风尽失,尾巴垂下,挟在后腿之间,一拉竟尔拉了个空。他正待施展轻功追去,只见那豹子跃出数丈,回身呜呜而叫,招呼两头小豹逃走。杨过心念一动,双手伸出,抓住两头小豹的头颈,一手一只,高高提起。
那母豹爱子心切,眼见幼豹被擒,顾不得自己性命,又向杨过直扑过来。杨过将两头小豹往李莫愁一掷,叫道:“抓住了,可莫弄死。”身随声起,一窜丈余,跃得比豹子更高,他看准了从半空中落将下来,正好骑在豹子身上双手抓住它耳朵往下力掀。那豹子挣扎了半天,但全身要害受制,一张巨口没入沙土之中。
杨过叫道:“李师伯,你快用树皮结两条绳索,将它四条腿缚住。”李莫愁哼了一声道:“我没空陪你玩儿。”转身欲走。杨过急道:“谁玩了?这豹子有奶啊!”李莫愁登时省悟,心中大喜,笑道:“亏你想得出。”当即撕下十余条极坚韧的树皮,匆匆结成绳索,先将豹子的巨口牢牢缚住,再把它前腿后腿分别绑定。杨过拍拍身上灰尘,微笑站起。那豹子动弹不得,目光中露出恐惧之色。杨过抚摸一下她头顶,笑道:“咱们请你做一会儿乳娘,不会伤你性命。”李莫愁抱起婴儿,凑到花豹的乳房之上。那婴儿早已饿得不堪,张开小口便吃。豹子的乳汁比人多了何止数倍,不多时婴儿已经吃饱,闭眼睡去。李莫愁与杨过望着她吃奶睡着,眼光始终没离开她娇美的小脸,只见她睡熟之后,脸上微微露出笑容,两人心中喜悦,不禁相顾一笑。
这一笑之下,二人心中本来存着的相互戒备之心,登时去了大半。李莫愁脸上充满温柔之色,口中低声哼着歌儿,一手轻拍,将她抱了起来。杨过找些软草,在树荫下一块大石之上,做了一个窝儿,说道:“你放她在这儿睡吧!”李莫愁忙做个手势,命他不可大声惊醒了孩子。杨过伸伸舌头,做个鬼脸,眼见孩子睡得甚是宁静,不禁喘了一口长气。这时两头小豹已钻在母亲怀中吃奶,四下里花香浮动,和风拂衣,杀气尽消,人兽相安,杨过在这数日中经历了无数变故,直到此时才略感心情舒泰,但身边一旁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一旁是只凶恶巨兽,也可算得是奇异之极了。
李莫愁坐在婴儿身边,缓缓挥动拂尘,替她驱赶林中的蚊虫。这拂尘底下杀人无算,武林中人士见到,无不惊心动魄,此时却是她生平第一次用来做件慈爱的善事。杨过见她凝望着婴儿,脸上有时微笑,有时愁苦,忽尔激动,忽尔平和,想是心中正自思潮起伏,念起自己生平之事。杨过不明她的身世,只约略曾听程英和陆无双说过一些,但想她行事如此狠毒偏激,必是经历过一番极大困苦,自己一直恨她恼她,此时不由得微生怜悯之意。
过了良久,李莫愁抬起头来,与杨过目光一接,见他脸色柔和,心中微微一怔,轻声道:“天快黑了,今晚怎么办?”杨过四下一望,道:“咱们又不能带了这位大乳娘走路,且找个山洞住宿一宵,明日再定行止。”李莫愁点了点头。杨过前后左右找了一遍,寻着一个勉强可容身的山洞。
用户评论
这个《神雕侠侣》第六十二回真的刺激,烟熏山洞里的打斗场面太精彩了!
有13位网友表示赞同!
第一次玩这个版本,烟熏山洞里的机关设置很有创意,感觉像是走进了古人的世界。
有17位网友表示赞同!
烟熏山洞里的怪物设计得太逼真了,每次进去都感觉像是在冒险。
有10位网友表示赞同!
这个游戏的角色扮演做得很好,代入感十足,烟熏山洞里的剧情也很有深度。
有12位网友表示赞同!
旧版的《神雕侠侣》真的经典,第六十二回的烟熏山洞让我爱不释手。
有8位网友表示赞同!
烟熏山洞里的战斗系统很复杂,但玩起来很有成就感。
有9位网友表示赞同!
这个版本的《神雕侠侣》画面很美,烟熏山洞里的景色更是让人陶醉。
有6位网友表示赞同!
第六十二回的烟熏山洞让我对整个游戏有了更深的了解,太棒了。
有8位网友表示赞同!
烟熏山洞里的NPC对话很有趣,让人忍不住想要继续探索。
有12位网友表示赞同!
这个游戏的音乐做得很好,尤其是在烟熏山洞里,那种紧张感让人心跳加速。
有11位网友表示赞同!
每次进入烟熏山洞都感觉像是进行了一场冒险,太刺激了。
有12位网友表示赞同!
旧版的《神雕侠侣》真的经典,烟熏山洞的剧情设计得非常巧妙。
有13位网友表示赞同!
烟熏山洞里的谜题设计得很有趣,让人在不断尝试中找到乐趣。
有7位网友表示赞同!
这个版本的《神雕侠侣》操作简单,烟熏山洞里的战斗非常过瘾。
有7位网友表示赞同!
烟熏山洞里的怪物设计得很有特色,每种都有其独特的技能。
有7位网友表示赞同!
旧版的《神雕侠侣》真的值得玩,烟熏山洞里的剧情和画面都非常棒。
有7位网友表示赞同!
烟熏山洞里的剧情转折很自然,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进入高潮。
有19位网友表示赞同!
这个游戏让我体验到了武侠世界的魅力,烟熏山洞的冒险让我欲罢不能。
有16位网友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