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今天小编来为大家解答街机变家用机:中年玩家的怀旧之旅揭秘这个问题,很多人还不知道,现在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我摇头。
“巴蜀笑星,讲评书的,散打评书。用我们的方言讲,叫‘摆龙门阵’。他这里面有很多道理,做人的道理,养生的道理。”大师说。
大师留着寸头,戴眼镜。说话不紧不慢,抑扬顿挫,像讲评书。一米七七的个头,八十公斤,对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来说,身材算是保持得不错。认识他的人都说他长得不像四十岁。大师说,这是因为心态好。心态好,是因为爱听李伯清的评书。
四年前,大师把家里的平房拆了,原地起楼。平房住了几十年,左邻右舍陆续盖起新楼,大师家成了洼地。一下雨,水积在门口,汇成水塘。雨大的时候,水打前门进来,从后门出去,家里淌了条小溪。
包工头找的是镇上的熟人,大师亲自监工。三层小楼,简单装修,一楼的铺面租给别人开饭馆。买来花花草草,在楼顶修了个花园平台。挂彩灯,装音响,摆了张躺椅,放了个烧烤架。
我们坐在楼顶的这个小花园里,大师泡了壶素茶。楼下车声隆隆,喇叭声此起彼伏。我们得大声说话,才能让对方听见。这里是三江镇,四川崇州的一座小镇,距离成都约一个小时车程。连接崇州与成都的公路,从大师家门口铺过。卡车货车客车呼啸往来,昼夜不息。
大师有几个开双桥大货车的朋友,常来玩。货车开到楼下,咔地刹住。上到楼顶,泡壶茶,睡在躺椅里晒太阳。躺够了也喝够了,拍屁股走人。
“这几个都是老庚,他们过来,可以把你马干吃尽。”大师一字一顿地说。四川话“马干吃尽”,是反客为主把人榨干的意思。“老庚”,是指从小玩到大的发小。
外地玩家有时候也会来大师家作客。有些是送游戏机过来修理或改造的,有些是专程找他切磋游戏。大师同样是沏一壶素茶,和对方边喝边聊。海阔天空,一聊就是几个小时。
那几个老庚每次来大师家玩,都会羡慕:“你啷个这么安逸。”
“安逸,就是舒服。”大师指了指眼前的茶,“这茶好不好喝,你可以说,巴适巴适。也可以说,安逸安逸。”
“那你觉得自己安不安逸?”我问。
“肯定安逸,我过的都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大师说。
三十年前,小镇的鱼市口,有个鱼贩在屋外摆了个摊。雅达利游戏机,接黑白电视,一毛钱一盘。大师没钱,在旁边看别人玩,一看就是一下午。几年后,红白机在镇上流行,《魂斗罗》两毛钱一盘。大师玩不好,第一关就死了。有人玩得很溜,一命通关。老板觉得不划算,改成每过一关加一毛。最后一关,将要通关前,这人丢下手柄不玩了,可以省一毛。
初中,家人给大师买了台“小霸王”游戏机,没多久就被他玩坏。开机花屏,只有声音。大师把机壳拆开,捣鼓了半天,没弄好。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是显存或锁存器坏了。
对电子电路的兴趣也是从那时开始。大师买来电烙铁,拿家里的游戏机收音机录音机作试验,这里拆拆,那里焊焊。同学的随身听坏了,他自告奋勇帮忙修理。修好不收钱,修不好也不赔,反正本来就是坏的。大家喊他“包整烂”,意思是,无论什么东西,到了他手里,肯定会被弄坏。
一天,大师淘到了宝。家附近有一间废品回收站,他常去那里逛,看有没有可以拿回家拆的东西。那天,他在废品站找到一堆关于电子电路的书,大约十来斤。这些书的扉页用钢笔工工整整地写着购书地点、购书时间,以及同一个人的签名,这个人叫“王文质”。
大师对老板说,我全要了。兜里没钱,跑回家,把用过的课本作业本抱来,称够斤两,以物易物,换回了这堆书。
这些书成为大师的启蒙教材。他至今保留着其中一本,《常用集成电路直流数据手册》,封面印有“内部资料”字样,扉页写着“成都城隍庙读者,王文质,购于1986年11月23日”。
大师后来才知道,这位王文质也是镇上的,以前在老街摆摊修家电。年岁大了,做不动了,把他的藏书卖给收荒匠,被大师捡了去。
高中,大师完成了他的第一次改造。把家里电视柜的面板掀掉,找块厚木板盖上去。在木板上钻几个洞,装上街机的摇杆按键。拆掉世嘉MD游戏机的手柄,把线接出来,连到摇杆上。MD有一个射频盒,可以接黑白电视。柜子太轻,玩的时候有点晃,他抱来十多块砖,压在了柜子里。
大师的高中成绩单,其它科目全是“良”,唯独物理是“优”。毕业后,他在外面读了一年电子相关的课程,然后去镇上的老街租了个铺面,背街的两间屋,买了两台世嘉土星、一台索尼PS,开了家游戏机房,取名“光碟游戏”。
附近几个镇,就这么一家游戏机房,生意起初不错。邻镇有位玩家,每次骑自行车来。店里玩《实况足球》的居多,土星乏人问津,大师打算把土星处理掉,换成PS。这位玩家又骑着自行车赶来,掏出在外面打工挣的几百块钱,把土星抱回了家。
土星与PS这两台游戏机孰优孰劣,上世纪九十年代曾经有过一场论战。2013年,大师试图终结这场争论,方法是:把PS的光驱和主板塞进土星里,合二为一。
改造过程挺繁琐。从影碟机上拆下一个光驱电机,替换土星的光驱电机。这个电机的轴长,可以将两台游戏机的光驱托盘串在一起。土星的光驱盖与PS光驱尺寸不合,拿小刀一点点削。开盖杠杆有点碍事,用电烙铁慢慢加热,改变它的弯曲度。把机器抱到五金厂,用等离子切割机切开土星的铁皮罩。量好位置,修剪PS主板。拆部件,挪位置,重新焊接。改造视频和手柄接口,把PS手柄接在土星电池盖的位置。改造电源,买了两块稳压板,主板和光驱分别供电,用继电器切换光驱的读取。中央控制板是用俗称“洞洞板”的点阵板做的,手工飞线。最考验耐心的是SIP插头,每个针脚都要捏着线插进去,夹紧,再打胶固定。这么多针脚,一个个做下来,手酸眼花。最后写程序,完善开机、复位检测、系统切换等功能。前前后后折腾了十来天,合体成功。
从外观看,这就是一台普通的土星机。打开光驱盖,可以放入土星光盘或PS光盘。正常开机时,绿色指示灯亮,机器读取土星光盘。按住重启键开机,蓝色指示灯亮,读取PS光盘。
大师把制作过程发在论坛上,图文并茂,最后总结道:“彻底结束长达多年的次世代之争,土星用它宽阔的胸膛包容了PS,携手共度一生。”有人调侃,直接拿胶带把土星和PS捆在一起,不就行了嘛,何必费这么大劲。
大师回答:好玩啊。
镇上的老街已经荒废,路对面那间用木板封起的旧宅,三十年前曾是一间游戏机房。
好玩但没什么用的东西,大师做过不少。老式的三洋牌单卡收录机,把里面的电路板摘掉,换上红白机和世嘉MD的主板。顶部的一排按键改成卡带插槽,左边是红白机卡槽,右边是MD卡槽。磁带仓换成液晶屏。喇叭保留,旋钮保留,侧面接手柄。三体合一。
有些东西没什么用,也谈不上多好玩。比如,大师为他的游戏机添加的“克隆模式”和“镜像模式”。克隆模式,是指玩家用1P的手柄,可以同时控制两个或四个角色。1P做某个动作,移动、跳跃或射击,其他角色会同步做出完全相同的动作,如影相随。四人齐射,火力自然更猛,但死的话,也是一起死。镜像模式,是指在格斗游戏对战中,玩家同时控制敌我双方。两个角色相向而立,招式一致,只是方向相反。你往前迈两步,对手也往前迈两步。你出拳,对手也出拳。你发波,对手也同时发波。
没意义,就是瞎折腾,谁叫我爱折腾呢。大师说。
也有些东西,旁人觉得毫无意义,于一小部分人而言,却很实用。比如硬件暂停功能。普通家用机,在游戏过程中按下手柄上的“Start”键,可以暂停游戏。但暂停菜单会遮挡游戏画面,而且过场动画没法暂停,只能跳过,屏摄不方便。大师借鉴MVS卡座的暂停开关,为MD游戏机加入硬件暂停功能。断开摩托罗拉68000处理器的第23根脚,相当于切断处理器与主控芯片之间的访问,此时画面定格,背景音乐仍在播放。玩家可以从容不迫地掏出相机,把停在屏幕上的画面拍下来。
有人觉得,这不是多此一举嘛,为什么不直接用模拟器截图,一个快捷键就能搞定,比屏摄更省事也更清晰,还可以拆分图层,截取大地图的背景素材。不过,对热衷实机怀旧的玩家来说,模拟器截图再方便,也没法取代屏摄。两者的差别,在他们眼里,如同照片与真人的差别。
再比如,大师开发的魔力版二代红白机,有一个“四级降速”的功能。第四级的速度,只有正常速度的八分之一左右。游戏中的小人一点点往前挪,以极慢的速度跳过悬崖,慢得让人无法忍受。手感全无,音乐也拖拉得不成调。
大师解释,最早的魔力版一代有这么一个功能:针对不同的制式,NTSC或PAL,调整游戏的运行速度。一代发售后,有玩家联系他,问他能不能把游戏的速度再调慢一点。他奇怪,游戏要的就是流畅,速度降下来,像慢动作,玩着别扭,声音也会失真。对方说,我年龄大了,反应也有点慢,你把游戏调慢,我可以慢慢玩慢慢通关。
于是有了四级降速的功能。“有用没用,反正先做出来。今后等我们老了,反应迟钝了,把速度降下来,还能多坚持一会儿。你说是吧。”大师说。
尚未完工的魔力版二代红白机主板。
游戏机房开了两年,大师又进了五六台街机,是从华业电子买的。华业电子是当时四川最大的街机经销商之一,在成都盐市口附近,原人民电影院售票处旁边,有一间“电子游戏机办公室”。
大师手头留着一本封面污旧纸张泛黄的小册子,华业电子1995年印刷的《电子游戏机资料汇编》。前半部分讲的是街机扫描板及电源的原理与维修,后半部分介绍了一些主流街机游戏的基板接线及开关设定。传统游戏约占一半,《龙王》《战场之狼》《世界末日》《新三国志》等。《新快三》是《恐龙快打》,《新快四》是《惩罚者》。麻将机和博彩机占了另一半,全书第一款游戏就是《电子基盘》,后面还有《天开眼》《黄金牌》《大字扑克》《四色七》等。《无控台马板》是跑马机,《大玛丽》是国内最早的水果机之一。书后印着价目表:显像管两千六,25寸扫描板三百五,普通双打机两千五,25寸豪华座机三千三,枪机一万一。
大师的五六台街机,两台装的是基板,其余几台用的是转换板,通过转换板把PS和土星这些家用机接在筐体里。基板价格不菲,转换板是相对经济的替代品,较知名的如深圳金脑公司的“金脑97”、深圳另一家公司的“街皇”,前者曾在《电子游戏软件》杂志上打过广告。
转换板的原理不算复杂,主要是视频转换和手柄转换,将家用机的视频信号输出至街机的CRT显示器,手柄的控制信号转至街机的摇杆按键。投币和计命计时这些经营必备的功能,需要用到图像识别技术。通过识别当前游戏画面中的图形或字符,判断游戏进行到了哪个阶段,再调用相应程序。那时的图像识别技术,不像现在这么普及,实现起来有点难度。
店里摆了这么些机器,包整烂当然不会放过,平时有点什么小毛小病,自己拆机修理,对转换板也有研究。游戏机房歇业后,大师去了趟重庆,同别人合作开发转换板,自己设计电路,自己编程。生意虽然没成,但为后来开发CBox积累了经验。
CBox是大师自制的一款转换板。以往的转换板是把家用机游戏转到街机上玩,大师反其道而行之,通过CBox,把街机的基板接在家里的电视上用手柄玩。CBox的第一款原型机,用的是小霸王D30游戏机的外壳,电路板是洞洞板,全手工飞线,接的是MD手柄。之后,土星手柄、超任手柄、PS手柄、NeoGeo手柄,陆续做了出来。从一代到五代,功能也不断改进。
有人评论,看不懂,既然有了基板,为什么不接个筐体,用摇杆玩?在电视上用手柄玩,和直接玩模拟器,有什么差别?有人调侃,差别很大,这个更费钱更费力更费神,但人家玩的就是折腾。
买基板买筐体,配套好点的摇杆按键,既有仪式感,又能体验原汁原味的手感,这是正统街机迷的怀旧方式。也有人倾向于模拟器,模拟器运行游戏,低解输出,电脑主机装在筐体里,或是接彩监,再买个摇杆台,图的是方便。大师的做法,两边不靠。舍弃筐体,没了街机的观感。丢掉摇杆按键,没了街机的手感。还得自己淘基板买卡带。费这么大劲,意义何在?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嘛。”大师说。天下这么多玩家,经济条件和打机环境各不相同,玩法自然也不同。实机党有实机党的追求,模拟党有模拟党的乐趣,月光宝盒有月光宝盒的优点,玩得开心就好,何必厚此薄彼。筐体太占地方:“你想想,大城市的房价,一平米多少钱,对吧。而且,这么大个东西摆在家里,老婆肯定有意见,看着碍眼。”模拟器也不够完美:“模拟毕竟是模拟,还原度再高,顶多达到实机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
那百分之零点零一,差在哪儿?我问。
实实在在的东西啊。大师答。
楼顶太热,车声也太吵。我们把茶杯端进屋,关上门,接着摆龙门阵。
这是三楼的一间屋,大师的工作间,面积不大。两米高的多层货架,围成“U”型,固定在三面墙上。货架是自己装的,木板是自己锯的。锯完后,没打磨也没包边,位置较低的搁板,边缘裹了层透明胶带,以防手指被毛刺扎伤。
一眼望去,整个房间如同仓库。货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一百多个大小相仿的纸箱,纸箱外的白色标签,注明了不同的内容物:CPS开发板、MVS-PRO1、NeoGeo手柄转NGC、NES卡壳、SCART切换器、VGA视频板。底层搁板的三十多个透明塑料收纳盒,装的是常用的电子元器件,盒子上用黑色马克笔写着:电容、晶振、轻触开关、PLD、EEPROM、FC芯片。屋里的零部件,足有成千上万个,大到老式的CRT显示器,小到《铁拳3》所用Namco System 12基板上的一个排针。
进门处是大师自己装的一台双打街机。六年前,他捡到一台翻牌机,想着今后可能会用CRT筐体做测试,留了下来。拆开检查,显像管的状态还行,扫描板淋过雨,换了块新的。翻牌机的控制面板与传统街机不同,需要重做。大师和工友把两毫米铁板抬到车间的大型台钻上,他戴着手套,稳住铁板,工友用摇臂钻打眼。钻好后,再用台钻打螺丝孔,抛光打磨喷漆。拿回家,安装摇杆按键投币器,安装喇叭。筐体里接的是一百多块钱的“月光宝盒”,路由器大小的盒子,嵌入式单片机,装了五百多款游戏。月光宝盒配置低,无法保证帧数,格斗游戏的目押、连招等需要精确输入的动作,很难完成,但随便玩玩,没什么问题。
街机侧面的架子上横着一排挂钩,挂了几十根视频线,方头的圆头的莲花头扫把头,一条条垂下来。街机顶上有一台索尼特玲珑的小彩监,用于测试游戏。“你瞧这清晰度通透度,多舒服,绝对让你有一种怀疑人生的感觉,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效果。”大师啧啧赞叹。
街机背后是大师的工作台。抬头的搁板上,摆着一台笨重的双卡收录机,旁边是几盒红白机卡带,黑的蓝的黄的绿的。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那个阳光灿烂的年代。
这是夏普GF-800,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经典机型,大师介绍。很多年前,他从收荒匠那里把它捡了回来,擦干净修好。他工作的时候,这台收录机就一直开着,放磁带放广播放李伯清的评书,如同一位老友在耳边喋喋不休。
网吧火起来后,游戏机房的生意渐渐冷清,2000年,大师关了店,在家开了间电器维修铺。电视机、影碟机、CD机、洗衣机,都是些常见的毛病。他不懂忽悠人,收费也不高。别的店报价一百,他这里只收二三十。每天做一两单,每个月也有一千多的进账,比在厂里打工舒服。
有时候,对方觉得没必要修,放在家里也占地方,电器坏了,就直接丢给大师。大师总会想办法把它们修好。日积月累,攒下不少旧货。2007年,他开了家淘宝店,把旧电器挂在网上卖。那时的淘宝,管理不像现在这么严,阿猫阿狗都可以开店,新品二手都能卖。大师的第一笔订单,卖的是他开游戏机房时留下的一块PS游戏机解压卡。
只卖二手,没什么意思。如果能自己做点东西拿出来卖,既挣了钱,又有成就感。但做什么呢?那时国内已有不少怀旧玩家,为了体验老游戏的最佳画质,他们会购买彩监。有了彩监,还得给老游戏机动个小小的手术,输出RGB信号。老游戏机没有RGB视频接口,得找人装。国内没有生产RGB视频线的厂家,得找人做。
这些对熟悉转换板的大师来说,不算难事。在游戏机主板上焊个RGB视频接口,自制纯铜含屏蔽层的RGB视频线。他还做了几款手柄转换器,把土星和MD的手柄转接到其它游戏机上。土星和MD的六键手柄,是格斗游戏玩家的最爱。
2008年,同学开了家五金厂,大师过去帮忙。制图编程设计模具,开机床修机床开叉车,都得自己来。动手能力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干了七八年,从工厂辞职后,大师自己接活,做模具修机床。没活的时候,就呆在家里,折腾他的这些老游戏机。
小镇的生活,没什么压力,花钱的地方不多。收入虽谈不上稳定,但养家绰绰有余,而且有更多的时间折腾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大师很满意。尤其是房盖好后,他觉得,人生大事基本完成了。
按下播放键,磁带缓缓转动,张学友的歌声从黑色的喇叭里飘了出来:“想和你再去吹吹风,虽然已是不同时空。”
大师伸手把音量一路拨上去,磁带转动的“沙沙”声听得清清楚楚。
“哈,这舒服了,这就是模拟的味道。”大师在工作台前坐了下来。
工作台收拾得干干净净。电烙铁插在烙铁架上,尖嘴钳、镊子、剪刀、焊锡丝,围成一圈。保温杯竖在一个小方盒里,盒子里还有两朵白色的栀子花,是刚从楼顶花园采的。桌面正中间,摆着一块红色的电路板。大师介绍,这是魔力版二代红白机,刚焊好,还没装外壳。对面墙上贴了张纸条,写着:“警言:问牛答马,画蛇添足。”
什么意思?我问。
不跟你说。大师答。
红白机的硬件相对简单,没什么防盗版技术,容易仿制。2012年,大师做的第一台红白机,表面看是一台普通的世嘉MD,接的也是MD的电源和视频线,开机后发出的却是“啊偶!小霸王其乐无穷!”的声音。正面两个MD手柄,背面两个红白机手柄,玩《打鸭子》《打飞碟》这些光枪游戏,用的是土星的光电枪。倒不是故意混搭。红白机的外壳当时不太好找,四十多块钱买了台MD仿制机,里面掏空,留下外壳和手柄,把红白机的电路板塞进去。
大师做东西,不在意外观。市面上的很多仿制机,针对玩家的怀旧情结,外观尽可能做得与原版相似,内部则多为软封装集成电路,以黑胶将芯片固定在电路板上,俗称“牛屎片”。“牛屎片”成本低,但稳定性欠佳。受热受潮,板子变形,容易脱焊。脱焊后,没法修理,整台机器就此报废。
大师做的红白机,全集成块,电路板是自己设计的。在稿纸上画好电气原理图,电脑制图,交给厂家开板,然后手工焊接。手工焊接,全凭一把电烙铁,既要稳,又要快。复杂点的电路板,上千个焊点。有些芯片的针脚可以拖焊,一排排焊。有些需要点焊,一根针脚一根针脚地焊。两根针脚间的距离,只有零点二毫米。手稍稍打颤,就没法焊准。
自己做游戏机的乐趣,在于可以随心所欲地改造。大师为魔力版红白机添加六个小元件,实现了硬件金手指的功能。隐藏难度下的《魂斗罗》,最后一关,满地乱爬的蝎子变得无敌,巨型眼球需要七十发子弹才能打爆。呼出菜单,输入代码,切换武器,开启无限人数,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能够把事先设计好的功能跑起来,大师觉得,就够了,至于好不好看,有没有外壳,无关紧要。但玩家在乎,谁愿意买一堆裸露在外的电路板和电子元器件摆在家里。
大师用过廉价仿制机的外壳,用过“小霸王D99”的外壳,用过“霸王小子”的外壳。三十多块钱的廉价仿制机,外壳薄脆易碎。霸王小子的外壳厚实,但贵,一台机器八九十块钱,不划算。买这些机器,只是为了它们的壳,里面的东西反正全得拆掉。
大师索性自己设计了一个外壳。其实谈不上设计,方方正正的亚克力塑料盒,开了几个口,卡槽上盖了块防尘罩。没有任何装饰,主要目的是防潮防尘防磕碰。
魔力版的外壳是深红色的,大师做的另一款红白机,是全透明外壳,造型尺寸电气布局与魔力版相似,区别在于视频输出。魔力版是AV输出,这款是RGB输出。
红白机不支持RGB输出,它的图像处理芯片,编号“RP2C02”,仅支持AV输出,所以得做个器官移植手术。红白机的街机版“Playchoice-10”,以及视频编辑器“Famicom Titler”,这两款机器的图像处理芯片,编号“RP2C03”,支持RGB输出。把它们拆下来,移植到红白机的主板上即可。这块小小的芯片,早年在二手市场上仅售两三百元,如今被炒至一千多,有价无市。
大师用的是另一套芯片。上世纪九十年代,俄罗斯卖过一款仿制机,与台湾“小天才”游戏机的造型极为相似。可能是为了支持俄罗斯的SECAM制式,这台机器将图像处理芯片的DAC电路分离出来,单独做成一块芯片,编号“UM6559”。生产商是台湾联华电子,表面印着地球LOGO,被戏称为“地球牌”芯片。
装上这块“地球牌”芯片,普通红白机也能输出RGB信号,但有个问题:缺少灰阶。《魂斗罗》第二关的城堡,两侧墙壁原本是灰色,在这台机器上却成了黑色。大师编写程序,校正调色板,在电路板上加装一块DSP芯片,把这台透明外壳的RGB红白机做了出来。
红白机的RGB输出,还有其它解决方案。国外有一台“Analogue NT”的机器,金属外壳,用的是原始芯片,效果不错,但售价不太友好,整套配下来,加运费关税,约五千多元人民币。澳洲玩家开发过一套“NESRGB”组件,一块独立的电路板,搭在红白机的主板上,与图像处理芯片同步工作,监测并截取数据,售价五六百元。
国内也有高手。一位名叫陈司言的玩家,人称“陈工”,利用FPGA成功模拟出RP2C02芯片的逻辑并加以改造,使其能够直接输出数字RGB信号,相当于克隆了那块天价的图像处理芯片。
陈工起初对微电子一窍不通,花了一年时间,一点点硬啃。提起此人,大师很是佩服。老游戏机改造是一个小而封闭的圈子,热衷于此的,寥寥数百人。大师说,自己只能算是万金油,什么都懂一点,什么都会一点。称得上大神的,陈工是之一。还有一位“老鬼”,自制各种树莓派掌机。这群人平时聚在一个叫做“电玩DIY”的论坛上,站长阿勋。论坛冷冷清清,有时几天也看不见一个新帖,但干货挺多。偶尔有生人闯入,以为这里是聊游戏的,开贴一看,如读天书。
大师做过一款麻将机专用CBox。麻将机的控制面板与普通街机不同,二十多个按键。有了基板,想在家玩,还得找人定制面板。大师的这款麻将机专用CBox,接的是电脑键盘,玩起来更省事。
上世纪九十年代,麻将机几乎是街机厅的标配,天开眼电子基盘幸运满贯推倒胡搓牌高手,五花八门。在街机厅打麻将,有人是为了赢钱,有人是为了看美女。麻将机没有直接退币的功能,但胡牌后,累计满一定的点数,可以找老板换钱。在家玩,图什么?麻将机这东西,不追求手感,不追求音画效果。役满、奖金和投币比例等设置,可以通过基板上的拨码开关自行调节。打擦边球的美女图,其它游戏里也不少见。买一块麻将机的基板,买一个麻将机专用CBox,一个人捧着键盘对着电视打麻将,有何乐趣?
怀旧啊。大师答。
CBox是转换板,街机的基板需要玩家自己购买。大师想做个更集成更傻瓜的东西,不必折腾基板,插上卡带,接好手柄,打开电视就能玩,像家用机那样。
2017年,大师把MVS基板与CBox的功能整合起来,做了台MVS家用机。MVS是SNK公司1990年发售的基板,其上诞生过《拳皇》《侍魂》《月华剑士》《饿狼传说》《合金弹头》等经典游戏。SNK公司还曾推出一款硬件相仿的家用机——AES,如今在二手市场上的价格约一千五百元。与之相比,大师的这台MVS家用机,体积更小,价格也便宜。
大师的下一个目标是CPS家用机,“搞出来的话,可能会轰动”。大师从柜子里取出一块CPS基板,上面扣着红色的游戏ROM板。另有一块印着“QSOUND”字样的蓝色电路板,是他自己做的。
CPS是卡普空公司1988年发售的基板,《街头霸王》《吞食天地》《名将》《恐龙快打》《惩罚者》,同样名作云集。CPS家用机的改造难点,就在于这块QSound板。早期的CPS游戏,并无防盗版措施,直至1992年,CPS Dash基板发布,硬件规格不变,添加了自杀电池和QSound芯片组。除提升音质外,QSound的另一作用是加密声音文件。很长一段时间,未被破解。市面上因此出现所谓的“无声盗版”,或是使用其它声音替代游戏原声的做法。时至今日,很多CPS合卡中的《吞食天地2》《恐龙快打》《惩罚者》《摔角霸王》等应用QSound的游戏,音乐仍非原版。
CPS家用机的雏形,蓝色电路板为QSOUND板。
大师喜欢唱歌,老歌新歌男声女声,都会唱。他描述自己的歌喉:“高得上去,低得下来,无人能敌,就我们这条街,没人敢和我飙歌。”
大师也喜欢跳舞,二十年前,开游戏机房的时候,《劲舞革命》和跳舞毯风靡国内,他把PS版《劲舞革命》装在街机筐体里,前面铺了块跳舞毯,用转换板控制投币计时,一块钱三分钟。三分钟后,音乐停止,按键失灵。
国外有一款《StepMania》(舞狂)模拟器,允许玩家添加歌曲自制谱面,中文版是大师汉化的。他还为几十首歌编写了谱面,发在“舞狂中文网”论坛上。写谱面有讲究,选择什么样的歌,什么位置放什么箭头,既要合理,又要有挑战性。大师最满意的是他为台湾组合“闪亮三姐妹”的《魅力四射》写的谱面。那段时间,论坛人声鼎沸,舞迷们纷纷涌入他的空间,下载新曲。淘宝兜售的跳舞毯,所赠曲包也大多含有他写的谱面。
修家电那些年,大师自制过一台跳舞机。周边县城每年举办大庙会,人山人海。套圈蹦床射气球爬充气城堡,是孩子们的最爱。大师找木匠打了几台街机筐体,装上电脑、游戏机和转换板。有格斗游戏,有赛车游戏,有射击游戏,也有跳舞游戏。找辆大车,拖到庙会上,摆了个摊,露天营业。
跳舞机仿照的是《劲舞革命》的官方筐体,跳舞台是木头的,除了上下左右四个箭头,其它地方用铁皮包住,有点像官方的金属台。筐体里接的是电脑,开机后自动加载《StepMania》。玩家直接投硬币,一块钱一次,不计时,一次最多玩三首。双人玩的话,投两块。
这个露天街机厅在庙会上很受欢迎,最火爆的是用土星改造的《VR特警2》,一天投币五百多块钱。跳舞机也很吸引眼球,只要有人玩,旁边就会围上一圈观众。这让大师觉得,街机游戏还是有市场的,尤其在县城这样的小地方。
以前做的这些街机,大多拆了或卖了,如今还剩三台。除了工作间的那台双打街机,另有一台四打街机,装的是大师的“超级土星”。所谓“超级土星”,其实就是在土星的外壳里,塞了台电脑。
土星外壳大,能装的东西多,大师的不少改造都是以它为载体。例如,把MD仿制机的单芯片小型主板加装在土星里,拆掉土星加速卡的卡槽,换成MD游戏卡的卡槽。两块主板共用土星的电源、手柄和视频输出,利用开关相互切换,既能玩土星的光盘,也可以玩MD的卡带。
那台超级土星的肚子里,装的是英特尔的凌动D525主板。土星光驱被替换成USB光驱,硬盘上安装了街机模拟器、土星模拟器、PS模拟器,视频信号输出至电脑显示器。网友一如既往地吐槽:这和直接买一台HTPC有什么区别,后者体积更小还更省事。也有人表示理解:大师是想体验自己动手的乐趣,自己做的东西,吃起来更香。
这话倒是没错。“我搞的东西,很多都是别人看来没什么用的。喜欢什么,想到什么,就自己琢磨,看能不能把它做出来。做出来了,会很开心。为什么非得有用?画家创作了一幅自己满意的作品,你说有什么用?”大师说。
但这次的超级土星,他做错了一件事。拿来改造的这台二手土星,是日立版土星,市面上比较少见,有收藏价值。大师当时并不知道,把它开膛破肚底板钻孔侧面打洞。有人打趣,你这相当于是用几千上万的音箱播放MP3啊。
大师也挺后悔,但既然改了,就得物尽其用,于是做了台四打街机,把超级土星装进去。筐体用的是一点四毫米厚的热压层板,板与板之间用四毫米的自攻螺丝连接。控制台上盖了层耐力板,增加耐磨度。把超级土星的手柄接口去掉,换成一个DB15的接口。喇叭是从老式的收录机上拆下来的,变压器是从早期的玛丽机上拆下来的。摇杆驱动用的是超任手柄驱动,大师自己写了块单片机,模拟超任手柄的集成电路。主控电路采用单片机和74LS157数据选择器,切换不同的摇杆和按键。模拟器用的是MAME,装了近百款游戏。
逢年过节,亲戚朋友过来串门,大师家就成了游戏机房。一拨人围在四打街机前玩《名将》,另一拨人挤在双打街机前切磋《街霸》。挤不上的,坐在电视前,拿着手柄,玩那些老游戏机。或者每人守着一台电脑,联机对战《红警95》。
独自一人的时候,大师会泡杯茶,坐在电脑前玩玩《古墓丽影》。他喜欢这个系列,尤其是前三作及黄金版,玩了二十多年,还没完全通关。一代的黄金版是今年春节打穿的,三代的黄金版卡在某个地方,爬到高处,找不着路。大师玩游戏从不看攻略,慢慢想慢慢玩。反正是老游戏,何必着急通关,过不去就放在那里。他觉得,这个系列能玩一辈子。
倒不是守旧。时代的浪潮有时让人无所适从,时间的味道因此才更加迷人。
去年,大师配了台新电脑,系统不兼容《古墓丽影》的早期作品。家里有一块Voodoo 2显卡,奔腾2、奔腾3这些老处理器和主板,也都有。大师打算抽空装一台古董电脑,把Voodoo 2插上,把Windows 98装起来,专门跑《古墓丽影》。当然,你也可以在新电脑上用DOS模拟器玩,但还是那句话:老游戏在老机器上跑,才是原汁原味。
“吃完饭,得走动走动。”大师说。我俩坐在大师家楼下的“余老三石磨豆花店”里,吹着电风扇,吃着面疙瘩和豆花。
大师的左臂有一条伤疤,是在同学的五金厂里干活时,被刚切下的金属板的锋利边缘划的。右手无名指也受过伤,操作钻头时,手套被卷进机器,无名指被掰得变形。
吃完饭,大师带我绕河走了一圈。正午时分,天气炎热。他把身上的汗衫撩起来,露出肚皮。从破败的老街拐进满是服装店鞋店手机店的新街,再返回大师盖在路边的小楼,走了二十多分钟。路上,大师停下五六次,同熟人打招呼,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站在河边,大师盯着河水看了会儿。两股不同颜色的水流交融汇合,奔向远方。对岸有个中年男人,正蹲在草丛里钓鱼,电动车停在身边。
日子过得如流水般平静。大师的生活很有规律,早晨七点起床,凉快的话,出门跑跑步,跑完步在外面吃个馒头喝碗豆浆来点泡菜。白天,有活干活,没活就捣鼓自己想做的东西。下午,带儿子去马路对面的游泳池游泳。有时候去废品站转转,看有什么老物件可以捡回来修补。晚上,逛逛论坛看看手机,别人有什么问题,帮忙解答一下。十点左右,关灯睡觉。
大师很少看手机。摸出手机,主要是为了给我看他以前拍的照片。其中有一张五年前的照片:几个男孩围着大师做的那台四打街机,喜笑颜开。
“这是我儿,这是街上的,这也是街上的。你看这些小屁孩,现在都多大了。”大师感慨。
大师的儿子今年读高二,身体很壮,在校运动会的铅球比赛中拿过奖。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自己屋里,捧着手机玩《王者荣耀》,用的是孙悟空。平时住校,早晨六点起床,晚上十点多熄灯,没时间玩。放暑假了,可以玩个痛快。
这间屋里有手机有电脑有电视,还有一台薄版PS2。大师对儿子说,如果你考上大学,我送你一台PS4。家里以前有过一台PS3,玩了一段时间,黄灯了。大师拆开修好,没多久又坏了。机器内部温度高,电路板变形,焊点容易脱焊,就算接上,也撑不了多久。
儿子在家,大师很少玩游戏。“大人就是孩子的榜样。你每天在这里干活,是他的榜样。你每天在这里玩游戏,他也会有样学样。”
大师的那些游戏,对儿子来说,只是零食,主菜还是《王者荣耀》。大师也玩手机游戏,玩的是《和平精英》,还特地为它换了台性能更好的手机。没事的时候,泡杯茶切点水果,约几个兄弟。大家都是“伏地魔”,趴在草丛里一动不动,边聊边玩。
大师很少外出旅游,也不稀罕。“我从小就住乡下,身边到处是花花草草,干吗非得跑到别的地方去看花花草草。”
小时候,父母离异,母亲在成都做生意。暑假,大师去成都玩,蹬着自行车,绕二环路骑了一圈。揣上五块钱,跑到游戏机房,看见一台黑色的机器,世嘉MD。看别人玩《暴力克星》,转摇杆拍按键砸车砸墙,很带感,自己却玩不好,玩得最多的还是《街霸》。
大师喜欢《街霸》,他的所有社交软件的头像,都是豪鬼。他有一块《街霸2:冠军版》的原装板,平时收在柜子里,遇到高手或有朋自远方来,才会拿出来,同对方切磋。
街上从小玩到大的那群兄弟,打《街霸》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踢球的水平倒是还可以。四年前,大家组了一支足球队,买来球衣球鞋护腿板,胸口印上“团结”两个字。他们住的那条街叫团结街。大师年龄最大,戴上了队长袖标。
平时踢着玩,只有一次,出去打了场比赛。对手是附近一所青少年管教机构的教官。那个机构类似戒网瘾中心,孩子叛逆,家长管不住,出点钱,把孩子送过去,封闭改造。孩子想离开,必须有所改变。怎么改变,不知道。家长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
有个兄弟认识那里的教官,把大家拉过去打了场比赛。小场,每场半小时,总共踢了三场。那些教官都当过兵,身体素质比他们高出一截。体力跟不上,站位就乱了,最后输得有点惨。
大师是个很会自娱自乐的人。他在钳工车间敲了一截罩烟囱用的铁筒,扛在肩上,摆出《绿色兵团》肩扛火箭筒的造型。炉灶正在蒸饭,他站在旁边,双掌合拢,缓缓推出,假装发功,“火力不够,功夫来凑”。有一年夏天,听说半夜有流星雨,凌晨两点多,他从床上爬起来,跑到马路上,抬头看了半天。满天的星星,没有一颗在动。
大师的厨艺也不错,他说他最拿手的是软粑子。好吃到什么程度?他把手横在脖子上:“你就算吃得再撑,顶到了这个位置,看见我做的软粑子,你还是会吃。”他还自己酿过几年葡萄酒,酿好后,把深红色的酒液灌在细颈大肚的玻璃瓶里,贴上标签。产地写的是这个小镇,后面跟着他的姓:“Dr. Sun”。
“这叫瞎显摆。”大师哈哈笑。
临走前,我又去楼顶的花园转了一圈。栀子花、吊兰、月季、牵牛花、昙花、含羞草,种类很多。有些种在几块钱一个的塑料花盆里,有些种在十几块钱一个的粪桶里。花坛里是高大的仙人掌,水缸里养着十来株睡莲,遮阳棚上爬满葡萄藤。还有几十盆草莓,去年结了不少果,乒乓球大小,可惜被老鼠偷吃去大半。今年,大师把草莓全部搬到了楼顶水塔的高台上,用网罩好。
这么多花花草草,浇水是件麻烦事。大师自己开发了一套滴灌控制系统。把水管全部串起来,分成四路,喷头搭在花盆上或埋在土里,用一块电路板控制,定时自动浇水。每路水管,每天浇几次,每次浇多久,可以分别设定。这套自动滴灌系统还可以控制摆放在花园不同位置的彩灯和音响,调节鱼缸的水泵以及遮雨棚的升降。
大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PS2无线手柄,演示这些功能。按三角键,树上的彩灯亮了。按方块键,草丛里传出音乐。按圆圈键,鱼缸的遮雨棚缓缓落下。像玩游戏。
再次去大师家,楼梯上多了一台不知从什么地方捡来的双卡收录机,咏梅牌的。
推门进屋,大师的那台夏普收录机正在播放李伯清的评书:“传统的东西丢多了,现在的年轻人,他们越来越不晓得什么叫传统。”
大师打开搁板上的世嘉MD,演示《格斗三人组》。他很喜欢这款游戏的音乐,尤其是第三关的。音乐通过旁边的功放传出。这台功放是大师二十多块钱收来的废品,抱回家修好。大师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有高频等响度的功放。
搁板上的那台世嘉MD,是九年前,一位玩家从海外买的。运输过程中,机器被压坏,外壳裂开,主板多处断裂。必须按住通讯接口处,才会显示图像,声音也有问题。玩家把这台机器送给大师。
大师决定把它修好。先把肉眼可见的断裂点补焊一遍,换上全新的7805稳压芯片。折腾了六个小时,没什么效果。第二天,重新检查,发现一些比头发丝还细的裂纹。主板不太干净,这些裂纹藏在污垢里,很难被发现。再次补焊,有了微弱的声音,但还是得按住通讯接口处,才有图像。用数字表检测通断,找到新的断点,焊上后,问题依旧。
把主板拿到室外,放在阳光下,用放大镜仔细察看。在卡带插座附近发现毛线状纹路,可能是细裂纹。拿出手术刀,在纹路上刮了几下,露出断点。顺着裂纹方向,查到一排数据线,全是断的。把线挂掉,手工飞线。再开机,有图像了。
接着修复声音。雅马哈芯片被拆下,又装上。飞了一堆线后,声音有了,但干扰很大。用力按压主板,干扰消失,说明断点仍然存在。折腾了很久,才发现,有个地线点断了。断点两边与地线是连通的,不易被察觉。接好后,干扰没了。
换掉开关,装回散热器,套好机壳,插上视频线。接通电源的那一刻,大师心情激动。
有些东西,舍不得丢掉,只是因为一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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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那个中年玩家的故事真是太有情怀了!他把小时候经常去玩的街机搬到了自家客厅,这让我也想重温童年经典。
有12位网友表示赞同!
真的很感动,通过这个过程,这位玩家找到了与子女共度美好时光的新方式,也很适合家人一起回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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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改成了家用版后,不仅画质提升了很多,操作体验也更加流畅,怀旧之余还有新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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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就像穿越回了青春年华,那个充满热血的街机时代再现在了我的眼前。超级值得体验的一次家庭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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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通过改造将个人的兴趣变成了全家人共享的记忆,这个故事让我开始考虑能否也给自己的孩子创造这样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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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变不只是机器的位置,更是一种对过去时光的致敬和传承,很鼓舞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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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家里有了这款家用版游戏,我们全家人都能一起感受那个时代的魅力了,真是超出了预期的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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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中年玩家的做法实在是太有创意和爱心了,他不仅留住了自己的记忆,也让家庭更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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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街机到家用机,这一过程不仅仅实现了技术的进步,更是情感的一种延续。这样的故事很能打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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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验过这款游戏的家庭版以后,我们开始期待更多经典游戏也能够有类似的“家业化”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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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位中年玩家来说,这不仅仅是简单的街机与家用机的转换,更是他对自己青春岁月的一种致敬和回忆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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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故事让我想到自己的成长历程,用全新的方式体验童年经典游戏,真的很有意义且令人动容。
有18位网友表示赞同!
这个改变对这位中年玩家而言不仅满足了他对童年的怀念,也给他的家庭带来了许多欢笑和互动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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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用化版本的游戏保留了街机操作的精髓,又融入了现代科技的优势,是怀旧与创新的完美融合。真的超级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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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这位玩家的行为激励,我也在思考如何将家族共享的乐趣带到家里来,这不仅是为了回忆,更是为了创造新的家庭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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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家用化之后的画面和音效大大超出了我的想象,重温经典的同时,也是对游戏艺术的一次新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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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的他用行动告诉了我们,真正的怀旧不只是怀念过去,更是一种跨越时空的连接与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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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款街机改装成家用版后,不仅游戏体验升级,还将过去的欢声笑语带回了家庭,为我们的生活增添了一抹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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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改变让家庭成员们能够共同享受游戏的乐趣,加深彼此的理解和情感纽带,真的很值得尝试。
有7位网友表示赞同!
这位中年玩家的故事唤起了我对早期游戏的美好回忆,同时也激发了我想要重新探索这些经典游戏的热情。
有12位网友表示赞同!